不记得哪年哪月,我们赵县县城的行道树换成了国槐。如今这些国槐都长成了气候,树身比半大小子的腰还粗,看样子,没有三十年的光景,至少也在二十年以上。说这话你别不信,国槐高寿且生长十分缓慢,有道是:“千年松,万年柏,顶不上老槐歇一歇。”你感觉不到它的生长,百八十年就出去了。

县城主要街道石桥大街的国槐腰身粗,枝叶更是繁茂,路两旁的树木排排相对而生,树干上的枝杈全往路的中心伸去,都快牵住了手,搭成一条绿色长廊。抬眼,也就看那么一线天。酷暑的天气里,浓浓的树荫为行人驱赶暑气。有雨的日子里,国槐的树冠一派生机,树叶泛着油光,好生青翠,雨水里都浸着槐花的清香。

国槐,大约在七月上旬开花,挨挨挤挤的成串槐米从茂密的绿叶中钻了出来,街头的空气闻起来丝丝发苦,那是槐米的味道。槐米是一种药材,晒干了是一味“凉血要药”,可治多种疾病。天还不亮,早有采药人带着长杆和钩镰来采槐米。槐米是槐花的花蕾,花蕾在树上呆不了三五日便绽放开来,槐花呈淡黄色,味清香。花谢,结槐角。这时节,不逢一夜风雨,同样残花凋零,那情景颇有几分南国桂树花谢的神韵。古时槐花绽放之日,正是举子赶考之时,当时有谚云“槐花黄,举子忙”。算来,古时考举的日子,与如今学子们参加高考的时间一致。

人们现在看到的赵县城,街道增加很多,面积比我小时候不知扩大了多少倍。而行道树的品种也不似以前那样少的可怜,仅仅是白杨、垂柳和国槐老三样。就拿当下来说,政府路上栽种的是学名悬铃木的法国梧桐;驿里街、贡院街为银杏;平棘大街和国道街为垂柳;而海尔大道种植的则是不常见的菩提树。不过,几条主要街道依然以国槐为主,如石塔路、永通路和柏林大街,我总觉得国槐相对于其它树种更为“皮实”,绿期也长。

其实,在我们当地早就有栽种国槐的习惯。我曾在散文集《这杯赵州茶》里写过西河村一棵年高寿的古槐。我是在一个秋天的早晨去寻访古槐的。那天,橘黄色的阳光铺满了西河的十字街,也为这古槐镀上一层金灿灿的色彩。浓荫下,是一对炸油条的夫妇,男的拉动着风箱,将炉火吹得旺旺的,一根根金黄的油条冒着热气在油锅里翻滚着,缕缕香气荡得很远。妻子在一块油案上,拧好坯子往油锅里投,动作娴熟流畅。空了心的古槐下,有三四位古稀老人闲聊着什么,一切都那么淡然从容、温馨静谧。

教师出身的宋怀铎,是古槐的忠实守卫者。年,村里建筑队盖房子要刨掉古槐,他站出来说服了这伙人,古槐保住了。宋怀铎衣袋里装着个小本本,他说:“涉及古槐的大事小情,我都有记录。年,石家庄市园林局征集古树线索,是我打电话把俺村的古槐报了上去。不久,这棵古树就受到了挂牌保护。之后,市园林局聘请专家对古槐进行保护性修复。”从老宋身上我看到了西河人对古槐的敬畏、对家乡风物的珍爱。

我已经寻访到七棵与西河古槐同龄的古槐,并一一为它们拍照留存。石塔村的城隍庙古槐和屈宅古槐,因其离我住的地方最近,是我心目中的“老邻居”。此外,还有南三相、康贾村、韩村和南白庄村等四棵古槐。它们无一例外地朽空了,康贾村那棵更显沧桑,躯干完全倾倒,就像一位佝偻的老人保持的站姿,透着一股生命的顽强劲。可能,我没有发现的古槐还多着呢,它们见证了古赵州的变迁,是赵州大地上不可缺少的生命色彩。

我喜欢晨练,经常漫步于横贯县城东西的自强路,行道树同样是栽种的国槐。这些日子,我突然发现自强路东段,新补栽了近棵粗如碗口的国槐,胸径与路边原生树木十分接近。放眼望去,补栽之后的街道变得更加秀丽壮美。我能想象到,来年,当如云似雾的槐花飘满街道时,人们行走在浸润着花香的浓荫下,该是怎样的惬意!


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abmjc.com/zcmbjc/3012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