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鹅村奇案

南宋初年，西阳县境内有一大鹅村非常有名，大鹅村出名并非因为鹅多，而是村中临河生有一棵奇树，这个树奇就奇在它是斜向上生长，树在河边生，树梢却在河心位置，当地村民给这棵树命名为吊树。

吊树下是一片河滩，村民刘大在此养了几百只鹅，兄弟刘二在哥哥旁边河滩也养了几百只鹅，兄弟二人养鹅为业，日子过得还算充裕。刘大的儿子每日在河滩上玩，身边总是围着十几只大鹅。这天儿子突然说他的队伍中少了两个兵。刘大也没在意，过了几天，儿子一来到河滩便大哭起来，说队伍中的兵都不见了，就剩两个。这时刘大才发现儿子身边只剩下两只大鹅。刘大一边安慰儿子，一边想着，这鹅肯定丢很多，绝不可能只有和儿子一起玩的那些。他决定去报官。

刘大去报官，正好遇见兄弟刘二。“二子，我家鹅丢了，我去报官。你家鹅丢了没？”刘大说。刘二感觉哥哥怀疑自己，没好气的说不知道。刘大径直去了县衙。刚到县衙门口便遇见了赵县令和宋县丞。赵县令惊问：“恩人，你怎么来了？”刘大刚要跪下。赵县令急忙扶住说：“恩人不必多礼。”刘大说：“赵大人，我是来报案的，我家的鹅丢了不少。”赵县令告诉宋县丞留守，自己急忙随刘大去河滩。

路上赵县令大概了解了一下案情，刚到河滩，赵县令指着那棵吊树说：“恩人啊，这就是当年你救我时骑的那棵树吧。”刘大说：“是的，大人，这树比当年又长了不少，都快长过河心了。”赵县令想起那年坐小船渡河，船到河心时，被冲来的巨木撞翻，自己和船夫都掉进河里，是刘大骑在吊树上，用长树枝救了自己，而船夫被水冲走了。“大人，这鹅晚上就圈在河滩上。”刘大打断了赵县令的回忆。赵县令问：“公鹅多还是母鹅多？”“大人，十只鹅中有一只公鹅。”赵县令问：“这鹅有没有可能被河水冲走了？”“大人有所不知，这鹅群都是被赶下水，没人赶是不会自己下河的，”赵县令嘱咐刘大每天都清点下公鹅的数量，如果连续几天减少，赶快到县衙找他。赵县令刚回衙，宋县丞迎上来说：“大人何必不辞劳苦去勘验这些小案，让捕快去调查一番便可。”“案小也是案，何况刘大还是我的救命恩人。”

三天后，刘大又来到县衙。赵县令对众人说：“看来刘大家的鹅是被人偷去了，而且数量还不少。”宋县丞质疑可能被野兽吃掉了。赵县令说：“野兽吃鹅，必定拣小者易捕食，此其天性。公鹅比母鹅大许多，且叫声洪亮，野兽必不首选公鹅。但若是人偷鹅则必挑公鹅，大的多卖钱。”赵县令问刘大有没有怀疑的线索。刘大想了想说：“我家兄弟刘二经常赶鹅群从我家河滩下河，会不会是他家的鹅群带走了我家的公鹅。”赵县令派捕快随刘大去河滩埋伏，又另派两人去监视刘二。

当晚刘二骑驴回家，见家附近有两名捕快，不禁一惊。四更时，河滩上果然来了个人，手法熟练地捆上两只鹅就走，捕快齐出，将偷鹅人擒住。刘大一看，这人正是和自己吵架的收鹅人。偷鹅人被押到县衙，只承认自己偷的两只鹅，以前的抵死不认。赵县令也没有证据，打了他四十大板便把人放了。

刘二得知昨夜的捕快是抓贼的，却出现在自家门前，心里很是气愤。天一黑便来到自家河滩，喝起了闷酒。大约三更时，刘二听见自家的驴叫的异常，急忙起身回家查看。

刘大去河滩守鹅，一夜未归，刘大妻出门寻找，遇见刘二慌张地出门。刘大妻问：“二子，昨夜可曾见你哥哥？他去河滩守鹅一夜未归。”刘二说：“我昨夜也在河滩，没见到他。”说完匆忙的走了。渔夫划船到吊树下，见树上一根绳子垂入河中，拽起来一看，正是刘大，身上还捆着几块大石头。

赵县令等人赶到时，刘大已经被打捞上来，村民们正要解开刘大身上的绳子，赵县令急忙跑到跟前制止。看着河边被解下来的几块大石头，赵县令问：“这石头都是从刘大身上解下的？”“是的大人，一块石头怕有几十斤重，不解下来人打捞不上来。”赵县令亲自解下刘大身上的绑绳，又去吊树上解下被村民割断的绳子，一并交给宋县丞，让他全县排查。

回衙后，见刘二已在县衙等候多时了，忙问他何事。刘二说：“昨夜三更我听见驴叫的怪，想是有生人靠近，回家后，见驴缰绳丢了，我也没当回事，睡了一觉起来，驴又丢了，这才来报案。”赵县令刚要和刘二去勘验，被宋县丞叫住：“大人，人命关天，命案尚且没有线索，这丢驴案还是让捕快去勘验吧，”赵县令没说什么，引刘二去看那拴驴桩。绳结还在桩上拴着，拴驴的绳子被割断。赵县令轻松的解开绳结，仔细看了看绳子问：“这绳子是你自己编的吗？”刘二点头。

几日后，宋县丞对赵县令说：“大人，这几日我收集了两份名单，一份是刘大遇害当晚，不在家的人。另一份是水性好，能横游过河的人。”赵县令不解的问：“不知这横游过河的人是什么线索。”“大人，这刘大被人绑上石头沉入河中，我粗略称了一下石头的重量，足有百余斤重，这凶手若是先绑石头再沉人入河，肯定做不到。所以应是先把刘大吊入河中，再负石游到他身边绑上，如此则此人水性之好，定不是常人所及。”赵县令听后连连称赞：“排查这些人时，不要忘记看看谁家有案发现场一样的绳子，顺便在看在谁家有一头青色的驴。”宋县丞笑着说：“大人，还是没忘记丢驴案啊。”

捕快们在排查时，果然在邻村老王家看到一头青驴，找刘二偷偷辨认后，确定是他的驴。赵县令问老王：“这驴养了多久了”“三年，从小养到大。”赵县令一听，这老王也是一个会看驴岁数的人，接着问：“在哪里买的？”“大鹅村，张老五家。”刘二在一旁大声吼道：“胡说，张老五去年才开始卖驴，三年前他还没来我们村呢。你敢叫张老五来对质吗？”赵县令说：“先不要对质，刘二，你有没有独特的方法，辨识你家的驴？”刘二想了想说：“大人，我这头青驴，脾气倔强，若是一天不喂，天黑必然拼命挣脱。若是旁人拴的绳扣，必是越挣越紧，最后无法解开。而我会用一种专门的绳扣，任其挣扎，也能轻松解开，愿大人让我一试。”次日天黑，那驴果然上蹿下跳的挣扎，绳扣被挣紧，很难解开，只能把绳子割断。刘二重新系好，驴再次挣紧，赵县令亲自解绳扣，很轻松的便解开了。老王在众人面前低头承认了偷驴。

“大人，这丢驴案终于破了，这刘大的案子还没有头绪，现在只查到绳子是刘二自己编的，再有案发那夜，刘二是半夜回的家。”宋县丞说。赵县令惊问：“虽是刘二编的绳子，可刘大是他的哥哥，他怎么可能大义灭亲呢。”宋县丞解释说：“大人，这二人虽为兄弟，可因养鹅没少发生争执，为此而想不通做出这案子，也是有可能的。”赵县令说：“我再去找他谈谈，你再去寻找其他线索。”

赵县令带着刘二重回河滩。赵县令指着河滩上的一条拖痕说：“这就是你哥被拖到河边的痕迹，这么多天，还清晰可见。”刘二看着拖痕不禁痛哭起来。赵县令让刘二给自己绑两只鹅，刘二折腾半天，绑完的鹅还在扑腾。赵县令见状，让他把鹅放了。

次日，县中发出告示，县衙选拔一名捆鹅人，举行捆鹅比赛，捆的最快最好的一人留在县衙听命。捆鹅比赛上，捆的快的只有十余人，赵县令一一查看，突然停在了一只鹅面前，抬头看了看捆鹅人，正是那日的偷鹅人，不禁问：“鹅是你捆的？你再给我捆一次。”偷鹅人麻利的又捆了一次，和上次丝毫不差。赵县令遣散众人，独留偷鹅人留下。“捕快们擒人时不会捆绑，特留下你用捆鹅的手法教习捕快。”赵县令说。偷鹅人只捆了一个人，还没等教习，赵县令便大吼道：“你为何要捆住刘大。”偷鹅人不停的狡辩。赵县令说：“不要废话，就看你捆鹅的手法，我就确定是你，又特意让你捆个人试试，和捆刘大的手法完全一样。”偷鹅人垂下头说：“上次偷他的鹅，挨了板子，心里憋气，这才趁他睡着时捆了他。”“你几时捆的刘大，捆完又做了什么。”偷鹅人说：“捆时大约初更时，捆完我就偷了四只大鹅回家了。”赵县令想了想，把偷鹅人关了起来。

宋县丞不解的问：“大人，难道这偷鹅人是凶手？那刘二不是了？”“刘大之死必是二人所为，因为吊树上的绳扣和捆刘大的绳扣完全不同，甚至没有相似之处。若假定刘二是凶手，他只能是把刘大吊在吊树上的，因为那个绳扣和刘二的栓驴扣一样。而刘二捆鹅的手法和捆刘大的手法完全不一样，那日我亲自证实了这一点。所以本案必定有第二个凶手，那就是捆刘大的人，今日这个偷鹅人。但现在看，刘二虽符合凶手的特点，还有作案时间，还是那句话，他为何要害自己的亲哥哥，难道就因为几只鹅吗？说不通。”宋县丞也想不通，急忙说：“大人，我们应该审审刘二了，让他自己说他都干什么了，也许能有些线索呢。”赵县令点头同意。

刘二带到后，宋县丞先问：“刘二，你为何要把你哥哥绑到吊树上，吊树上的绳扣就是你的栓驴扣，赵大人亲自验看过，你有何话说。”刘二急忙说：“大人，我冤枉啊，我怎么会绑自己的哥哥呢。”赵县令说：“你不用着急，慢慢回忆下，那晚你都干什么了，不要遗落任何细节。”刘二想了想说：“那晚我去河滩上看鹅，大约到三更时，听见自家驴叫的异常，我知道那声音，是有生人靠近它，我急忙赶回去。只见驴的缰绳不见了，驴在院里乱转，我一时也找不到新的缰绳，便回屋睡觉了，早上醒来驴便丢了。”赵县令问：“你的栓驴扣是谁教你的，还有谁会系？”“栓驴扣是师傅张摆渡教的，除了师傅，就我一个人会系。”刘二说。

赵县令命人送刘二回家。宋县丞大为疑惑：“大人为何放了刘二，他身上的疑点很多。”赵县令说：“叫刘二来就是看看他能不能提供线索，他早已没有嫌疑了。你或许忽略了最小的细节，刘二根本不会游泳，而且其天生畏水，所以才没在靠河边的河滩上养鹅，这是村里尽人皆知的。现在最大的嫌疑就是偷绳子的人，还有刘二的师傅张摆渡，你马上带人去传唤张摆渡。”

张摆渡被带到。“赵大人，别来无恙啊。”赵县令仔细看了看张摆渡，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。张摆渡继续说：“赵大人既然能叫我来，想必掌握了确凿的证据，我也替你解答个疑问，刘二家栓驴的缰绳是我偷的。”赵县令说：“那我就知道了，你为何要杀害刘大？”“赵大人可还记得落水的船夫？”赵县令大惊：“你是当年和我一起落水的船夫？”张摆渡挺起身子说：“正是。只因当年刘大没救我，我现在是一身疾病，身子挺起来都费劲。本来他可以两个人一起救，可他根本没把我这个船夫放在眼里。我这次终于有机会也让他尝尝河水的味道了。”赵县令这下彻底明白了，偷鹅人为报复刘大将其捆起来，张摆渡趁机将刘大吊在吊树上，将其溺死。

案子告破，宋县丞无比称赞赵县令。赵县令微微一笑说:“案子不论大小，得其真情最重要，正所谓，河水不择细流，故能就其深。”